墨水瓶

车上邻座带了一个女孩子
大约八九岁的样子
腿笔直细长
脸儿圆圆的戴个眼镜
显得安静恬淡
然而这个年龄的天性让她
隔一会就在车厢里到处走动

我看她就像个干净的墨水瓶
那些让人发黑的墨汁还没滴灌到她的心里
然而
这是早晚的事情
大部分人的生命历程各不相同
可生命终结的颜色都是黑的
活脱脱的墨水瓶

车窗旁的女人

丑陋的

皱纹爬满她的面庞

已不似婴孩的稚嫩

已不似少女的娇慵

世故沿着唇线蔓延

悭吝深刻在嘴角

尖刻紧锁在眉头

眼角层叠的纹路如此的老练

深刻

阳光透过车窗散落在这个

疲惫的女人的脸上

那一刻生命是如此的真实可信

脖颈上的丝巾是牺牲的骄傲

或自然成熟的余韵?

年老的蔡文姬坐在那里

柜台后面的书桌上摆满了

女须寄给弟弟的信

信上写着甄宓被赐死的日子

口中塞满了糟糠

柔柔的黑发披面

清水 写于2017年1月13日

撒尿

这些天我总是做梦就像人喝多了水总爱撒尿

刚才我又梦见了自己在一根木头柱子上

爬上爬下 犹犹豫豫

像个猴子没有一刻安宁

一瞬间我看到了什么

 

躺在床上我想

从前的诗人不会写撒尿的诗

人们歌颂崇拜阳物

可决不问它每天做些什么 除了交合

人们从远古的清晨醒来

迷失了自己

埋下种子 让水流淌

 

以后的诗人也不会写撒尿的诗

他们的身体洁白有力

在某个夏日午后埋伏在首阳之山等待猎物

强烈的阳光照射在

森林的一隅 金色的老虎正舔食晨露

这些双臂结实的诗人

流水的声音无法让他们产生联想

以为这是来自若干光年以外的一阵流星雨

它只象征着一种浪漫和幸运

 

我替所有没有写过撒尿的诗人悲哀

他们无法料到我在木头柱子上看到了

芸芸众生在一片辽阔的天地之间撒尿

霎时间

地下尿水横流

恣意汪洋


 

清水古尸作于记忆中的20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