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石崇与绿珠的故事,常被当作权贵宠爱丫鬟,丫鬟又以忠义报主来看待。
绿珠据说姓梁,白州双角山人。传说群盗劫持绿珠母女,为石崇所救。也有说绿珠是被石崇用珍珠换回的。
世传绿珠人美善舞能歌。
石崇(字季伦,小名齐奴)是为金谷二十四友之一,虽有诗名,然传言更甚者是其劫掠商贾、豪侈斗富以及谄事权贵之行。
我们读史难免总是受史家正义之笔的影响,喜好将历史人物分为三六九等,奸佞者必奢侈、淫乱、颠倒、不忠不义。
石崇其人虽以同权贵斗富而闻名,然而我们也可从一些前人对他的评价,和魏晋时的文化思潮来对他进行多个角度的分析。
石崇的父亲是西晋开国元勋,去世前并没有将财产分给石崇,只是说:此儿虽小,后自能得。倒是知子莫若父。石崇与王恺、羊琇之流在炫富方面,史料仅仅记载其端行。并未究其原因。试想以金谷二十四友之名,断无与皇亲国戚等俗辈争胜之必要。
晋书记载石崇,说他少敏慧,勇而有谋。年二十即有能名。其父因辅助晋武帝司马炎登上皇位,兼以崇为功臣之子,因此器重石崇也是情理之中。石崇不仅聪明有才气,而且任侠无行检,也就是今天所谓的风流才子兼京城恶少的结合体了。他的财富积累据说是因为劫掠远来的使者和客商,致富不赀。其任性之处不光是打家劫舍。他被征为大司农之职后,征书未到,他就跑掉了,免去他的官后,隔不久皇帝就又拜他为太仆,升为征虏将军,持 皇帝的信物,监视徐州的军队。可见皇帝对其专宠的态度。
石崇和徐州刺史高诞在酒席上吵闹起来,先被免官,后来又被拜为卫尉,这也是石崇被称为石卫尉名称的由来。 他谄事权贵的名声也是从这里开始的。贾谧是当时的皇后贾南风的外甥,传说当时的美男子潘岳(又称潘安)与石崇皆对贾谧攀附。石崇被传的最多的就是,贾谧外出,与石崇相遇,崇必降车路左,甚至在贾谧车行后,望尘而拜。这个望尘而拜之举是最不被史家所看好的,自然石崇的小人行径也被记载下来。
尽管财富与官位兼具,石崇却未必是大家想象的无法无天,恶事做尽。
其德行可从一小事见出,刘舆兄弟被与石崇斗富的皇亲王恺所嫉妒,一次王恺借饮酒之机留宿他们,意图坑杀二人,石崇知道后,连夜奔赴王恺府上,逼问二刘所在,王恺来不及藏起来二刘,被石崇从后斋中找到并带走,并告诫二刘,年纪轻轻的不要轻易留宿人家。这件事也可以看出石崇的任侠之举。
关于金谷园的传说很多,晋书记载金谷园为石崇在河阳金谷有一别馆,一名梓泽,平时和金谷二十四友帐饮于此。而绿珠是他所宠爱之人,因此为绿珠在金谷园建造了崇绮楼。
石崇的财富积累到让身为皇室宗亲的王恺忄兄然若失的地步。但是从中也能看出石崇做事有一套自己的办法,他为了让客人到来的时候能及时吃上难煮熟的豆粥,将豆子提前蒸熟。为了冬天能吃到韭萍齑,就将韭萍齑和麦苗混合,可以放到冬天。
提到他的抱负和人生态度,晋书中也有一段评议,石崇和王敦到太学见到颜回和原宪的塑像,石崇感慨万千,王敦夸赞石崇的行径和子贡相去较近,然而石崇并不认为这是对自己的夸赞,他说士人应该身份与名望备具,而不应该过以破瓮当窗的日子。这种观念在当时也许过于鄙薄,但在今天与世人的观点非常近似了。我虽不赞成这种名利具备的观点,但也许石崇认为获得超脱的人生境界与获取名利并不冲突吧。
永康元年,皇后贾南风被叛乱的赵王司马伦所杀。贾谧被赵王伦杀掉后,石崇本该敛气息声,但奈何被小人孙秀盯上,孙秀过去拿石崇没办法,现在赵王伦得势,就直接派人向石崇索要绿珠。但石崇虽有家奴八百,唯爱绿珠一人,在尽出数十个携香披罗的美女后,孙秀派来的人仍不满意,言道:君侯博古通今,察远照迩,愿加三思。 石崇仍不答应,孙秀因此大怒。乃使计图石崇。石崇当时在崇绮楼摆宴,等到孙秀派来的兵士到了崇绮楼下时,石崇估计当时万念俱灰,竟谓绿珠:我今为尔得罪。这也是我最不佩服石崇之处,仗义之处前面已有,何必在最后关头露出埋怨的话。让妇人生出愧疚之心。绿珠按今天的话来说,还是要脸面的,哭诉说道:当效死于官前。从崇绮楼上跳下身亡。
后人多从绿珠报恩保节的行为出发,而刻意不提石崇的言行。杜牧在【金谷园】诗句中写道: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尤似坠楼人。古往今来的诗人自然被烈女义婢的行径感动,宋乐史中也记载:盖一婢子,不知书而能。感主恩,愤不顾身。其志烈懔懔,诚足使后人仰慕歌咏也。
然而对于石崇来说,绿珠之死生,和他的行径虽然有关,但是我们也应该知道孙秀有杀他的念头不假,但未必非要以绿珠为借口而杀他,无非是看他规不规矩而已。魏晋清议清谈之风催生了很多为了风骨和气节而不顾生死之人,例如孔融,嵇康之辈。石崇虽然人品未必全佳,但数件小事也可看出其为人并非单纯追名逐利不顾身后事之人,因此绿珠之死,对石崇来说,除了喜爱恋慕之外,也许还有一丝作为名士风流的自赏,不肯轻易向孙秀之流低头之意。
晋惠帝复位后,以九卿之礼安葬石崇。封其从孙为乐陵公。
房玄龄说石崇,学乃多闻,情乖寡悔。概括的很是。但是在当时魏晋名教大盛,崇尚清议,人人摆出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石崇的任意妄为,诗情才意,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为红颜不惜撕破权贵脸皮的姿态,不是那个时代的主旋律,也不为后世孔教所容。但也许正是这种姿态,才让他在历史的典籍中有那么一丝鲜活的感觉。